「第一次」

她這個晚上對我說了，我最近聽過非常重要的話。她說，覺得我是在愛的環境中長大，會讓你這麼去愛人，而且覺得有我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，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。我對她回說，我太習慣於用力地愛與付出，才會吸引到一些讓我愛讓我付出的人。她反而告訴我，讓我頓悟——賣力的愛與付出是天賦和能力，本身不足以構成問題。受者沒有好好接住才是問題。我問，上輩子我到底做了些甚麼，以致今生我能在如此美好的家庭中成長，卻又成了一個中國香港人？她說，估計我上輩子還是做了的好事多於壞事，要是我生於一個「民主」國家的「獨裁」家庭，那我就不可能像現在這麼健康，擁有一顆健全的心靈和努力愛人的能力。同時，也或許是因為做了許多的好事，才能活在香港，人生體驗翻倍。

我們前個晚上坐在維園坐在零晨，她說了一句我很刻骨銘心的話，她說，我們也是第一次成為一個人，一切的一切皆是第一次的體驗。一切的一切盡是體驗人生，包括高低起伏，亢奮與無能。我感到非常神奇的是，我們坐在這麼一個，充滿各種歷史意味的地方，坐著談「成為人的第一次」。曾經水洩不通的地方，晚上十一時準時關燈，剩下大射燈，反映著光線的雀鳥和我們。我昨晚第一次步進教會，聽了一晚講道，一個晚上下來，許多基督字眼和辭典我完全不曉得，也聽不進心，唯獨一位精神科醫生的分享口中所說的「超越」，在我腦子的肌理中壓進去了一道記憶。我想起了「因為人的驕傲與榮耀，我們超越，永遠不曾，還將再有，就是Agape」的一句。所以，超越是日常，超越是恆常。是這樣的解讀，是嗎？

甚麼為之「第一次」。我相信是「適應」的反義。第一次是對人震撼教育的、是幾近神聖的無可重來。第一次的呱呱墜地，初次的墜落與浸沒，都是唯一一次。可他那晚上對我說，我覺得我們即便沒有訣別，沒有決裂，我們也可以由今日開始重新開始。我在想，到底甚麼才值得「重新開始」。結婚時，一對新任愛人稱作「新人」。因為由那一刻開始，他們都以新的身份、感受、認知生存。而如果我們能從「習慣」與「適應」之中解離，我們就是在成就出「第一次」。譬方，初吻歸初吻，小鹿亂撞扑通扑通歸小鹿亂撞扑通扑通，但再往下吻下去，你就不得不熟練。從熟練中解離，你就是在觸及一種初心。而「第一次」伴隨而至的，是觸目驚心的意外，亦是夢幻的開拓與啟程。我正在試著，將日常與恆常，變得翻騰如初。

我曾經埋首在案，單曲循環地聽過一首《Morning》，中間一句是這樣的，「今天可以就是那一天」。今晚我用了墨水筆寫了一句話給自己，「人生不長，快樂在一念間。發光發熱、相愛無不可。珍惜眼前時刻。」成為「新人」，為「第一次」禱告，在震撼離開之前。你必須孜孜不倦，才能腌製、保留，那種，初心與熱。「今天可以就是那一天」。在重新時，請所向披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