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人快樂

 

孩子今早來在房間邀我跳舞，「姑姐，跳舞。」他說話仍不算口齒伶俐，但十有其八也意會到了。我剛好放著Sun Ra的爵士樂曲，於是我們舞動了起來，在斗室裡一直跳躍，挪動自己的身體，在那之中一直兜著圈子。我朋友說，我的舞步跳起來，總像是一隻麻雀，因為身體每一寸地方都忙快不休，我還以為自己靈動而敏銳。今天早上在鏡子面前，我在孩子身邊，我如此著急，習慣焦躁，失衡。

前幾天是他三歲生日。我跟他說，今天我們要一起吃生日蛋糕。他身體語言很發達，比此比彼指手劃腳地比捏著，在空氣中默演著，首先要在蛋糕上插一根蠟蠋，再來他比起了用打火機點火的手勢，害還會犯菸癮的我頓時自愧不如；然後他張開自己的手掌心，一鼓作氣地向想像出來的蛋糕吹氣，熄滅了一根想像的火苗。

同時如同點亮了一盞燈。

我父親人生第一次以及唯一一次，帶我到電影院看的電影是《小鞋子》，另譯《天堂的孩子》。我意識是，在我三四歲的時候，我還很記得，那是一個即將到彌敦道接我母親下班的傍晚，而電影院的入口在尖沙嘴海防道。可長大以後我發現，海防道根本沒有電影院入口，查了下資料也沒有發現。

從我的記憶中，《小鞋子》講述的是一家清貧的兄妹倆，家境中只有一雙鞋子，所以他們需要分享著同一雙鞋上學，兄長跟妹妹來回跑步換鞋的印象很深刻。我沒有想到，孩童如我竟然還會記得這些橋段。長大以後，一直以來，我都沒有考究過電影的劇情，我蒙想依偎著我僅有、以及生命中初開的記憶活下去。

我父親在我小時候很少送我上學。我記憶中有一次，他在麥當勞為著從小便留短髮的我綁髮夾。

如今我有時會鬧著，撫著他的白短髮，問他開車辛苦麼。他也總只是嗯嗯地回應我，叫我生活不要懷有太大壓力，嚷早日戒掉生命的陋習。

他今夜很早下班回來，正在靠著我家孩子，依傍在我母親旁邊看電影。

他以前都沒有陪我看電影的心思。現在有了。生命好像少了時間，就會長出時間。如果你懂我的意思。

作為父親的前世情人。